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智斗 其五

酒过三巡,赵东来眼中的侯亮平周身泛起柔光,啄食蟹黄的动作机警俏皮,既享受又挑剔。赵东来撑起略生胡茬的腮帮,四肢百骸气脉舒泰,毛孔张开,倦意随之袭来。

侯亮平,他在心底默念,侯亮平。

侯亮平打量他:“东来,你酒喝上脸了。”

赵东来腿肚子发力,足下盘住侯亮平脚踝。胸中鼓胀着情绪,不知其名,无可纾解。侯亮平见他醉得厉害,估摸是空腹饮酒的错。他揩净指爪,打横将赵东来扛起,半拖半拽向客厅沙发,烧水冲了杯速溶给他。美酒加咖啡,赵东来的血管流淌着冲动的热意。速溶颗粒罗布斯塔豆是便宜货色,偏偏萃取出的咖啡因劲道十足,令他心室打鼓,眼前出现奇诡幻象,耳中嗡鸣,如闻神谕。

侯亮平翻箱倒柜找了会儿吃的,拆出一袋曲奇软饼,居高临下提溜着,在赵东来眼前晃了晃。赵东来舌尖糙糙划过侯亮平手腕柔软的血管,侯亮平明显一晃,恢复了警惕:“赵东来,我没袭警,反被警袭,算你失职。”

赵东来坏坏笑起,咬掉曲奇,闭上眼睛。鼾声回荡在室内,所有风花雪月随之破灭。

醒来已天黑。赵东来揉眼坐起,肩头披的检察院制式外套滑落膝头。侯亮平人在厨房,平板电脑的荧光屏把光投在他的脸上,幽蓝而肃穆,清洁又冷淡。赵东来想象侯亮平这张俊脸在山水庄园被祁同伟的冷枪瞄准的情形,无论是殷红血污还是黏稠灰浆,都与侯亮平自有的洁净感不相兼容。如果敌手的诬陷成真,侯亮平锒铛入狱,他将受到何种欺凌?赵东来无法停止去想几十条老二轮番弹拨侯亮平粉颊的场面。十数年刑警生涯让他对人类的丑恶一面熟识而麻木,侯亮平这样的同志素日里赴汤蹈火,自尊强烈,一旦受到摧残,花枝折断,容易走向轻生的老路。过于丰富的联想从内至外折磨赵东来的身心,他揭竿而起,出屋放水,捋顺了心情才慢慢踱回。前妻的凝视正靠在吕梁办公室门边,嘴角的微笑根本不像假人。

看来程度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。赵东来二话未说,快手拆了模特,剔出芯片用随身读卡器拷贝,同时拍响吕梁的门板。他要看检察院的监控,看哪个汪八蛋胆儿这么肥,深谙犯罪心理,一而再追着他使坏,散布无意义的恐怖震慑。赵东来不承认自己怕了,区区小娘们儿,还是个假的,哪儿就会吓着他?

吕梁却带队出门调查去了,留下个空房给赵东来砸。侯亮平从猫眼看见赵东来在对门咣咣作响,旁边歪着一个长发姑娘,急忙开门询问情况。赵东来铁青着脸进门,读卡器连接侯亮平的蓝牙音箱。侯亮平把手放在他肩上,状似推拿,赵东来按下播放,音量调到最低,近似耳语。

“赵东来,”前妻音容如在目前,“谈感情太虚,和你谈个价。”

“哟,这话很耳熟嘛?”侯亮平兴致勃勃,“行贿进行时,你的麻烦不比我小?”

赵东来当他幸灾乐祸:“嘘!听他说。”

音频给他留足了反应时间。只听那机械女声徐徐诵道:

“‘我已经两足深陷血泊之中,要是不再涉血前进,那么回头的路,也是同样令人厌倦。’”

“你说得对,只是‘把毒药投进酒杯的人,自己也会饮鸩而死’。”赵东来喃喃道,“亮平,敌人正试图博得同情。”

“什么同情?”侯亮平一脸茫然,“你们对对子还是念诗呢?”

老弟,我们的世界非生即死,哪里有诗和同情。赵东来苦笑着拉起侯亮平手腕晃晃,一起听房间里无所不在的声音:

“赵东来,‘一一七案’,你立即停止查办。作为交换,你可以在以下名单当中,保一个人不死——”

前妻语笑嫣然,念完了最后几个名字:

“沙瑞金,高育良,祁同伟,李达康,赵东来,侯亮平,王国风,王经理。还有我,你的前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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