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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义ONLY

智斗 其八

赵东来荡了一圈,搜出三个塑胶模特,空的,没有头。他让手下俩小王把物证拿油布裹好了扛上车,厅长和程度也一并塞进去带走。他自己殿后,慢吞吞翻着通讯录,豁然想起前妻的号码换了,新的没告诉他。

以他的身份,要查个电话,并不难。赵东来吸了口气,把手机放下,手机又振动着响了。是个陌生号码,吕州的。

赵东来接了。前妻在另一端说:“你真没换号啊?”

赵东来和她聊了几句,问起近况。前妻说,她丈夫从去年开始,一直按着她的长相制造新一代的仿生人,她看了新奇,又十分害怕。赵东来听了,稍一迟疑,交待了祁老厅的塑胶模特。前妻苦笑道:

“对啊,你想,如果‘她们’是我,我又是谁啊?”

“你是你,她们是赝品。”

“那你是没见着最新的工艺,”前妻说,“你来吕州,让你知道什么叫‘以假乱真’。我甚至觉得,在不远的将来,她们会做得比我更真。”

赵东来下意识要说点什么来反驳。话没出口,已被截断:“不过东来,这也轮不到你我操心,各人有各人的主意和打算。你那位厅长抬出我的形象吓人,无非使个诈,拖延时间。你对我没感情了,不会中他的计。”

赵东来呵呵道:“要说我没被吓着,那是面子话。就你每次洗完脑袋那披头散发的疯模样儿,嘿!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,我也得抖三抖。”他嘴上贫起来,对面的人听了,果然不接招,草草一收:“行吧,你命大福大,往后多留点心。案子是破不完的。官到多大才算够,鞋配不配你的脚,只有自个儿知道。”

电话挂断,赵东来搔了搔脑后的毛,计划去接侯亮平到市局指挥大厅看老学长变脸。他号码拨出去,结果电话里侯亮平说,他已经带队去山水庄园拘高小琴了。

赵东来把手机揣上,走到户外。天像要下雨,阴得厉害。

年初接连几起大案,人证、物证,基本固定住了;欠侯亮平的厅局级干部,也已还清。赵东来心里的疑问仍不能落地,总觉得什么地方走偏了路,拐进了有罪推定的错局。他心里盘旋着前妻的声音:

——我已经两足深陷血泊之中,要是不再涉血前进,那么回头的路,也是同样令人厌倦。

赵东来想,这是祁同伟的意思,还是为赵瑞龙,或者赵立春代言、传声?如果敌人停止涉血前进,如果他们从血海脱身,如果他们能飞起来,沙瑞金的利剑会不会继续追随,将他们重新钉入水中?自然了,赵立春经营三十年的老字号,已经烂了椽子。靠刘新建吸血鼎力维护的门楣,侯亮平用一个生日蛋糕就把它砸开,哪里还有缓冲地带?广厦将倾,一切来得过于迅速,仿佛理所应当,无可质疑。世道人心,赵东来想,我能设法保全的,无非是省城的治安。

他曾设想和陆亦可婚后过日子会是什么情形,也曾动过心思,寄希望在侯亮平身上打开一扇门。如今看来,两边都落了空。

他正垂头丧气,电话又响起。赵东来随手接通,听筒无人应声,再看屏幕,号码不予显示。车底适时响起规律的时钟滴答声。他颈后的寒毛竖了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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