智斗 其四
赵东来在祁同伟办公室门外打转。程度闻讯赶来，赵东来抱着手臂倚墙，看他的老部下：
“人呢？”
程度陪着笑：“去见高育良书记了。”
“祁同伟没让你盯着点儿高书记？这老东西可鬼道，指不定哪天，再把你们厅长给办了。”赵东来突然发难。
程度笑容滑腻：“哪儿能呢？高书记那么多学生，祁厅长他最护着了。赵局，你有事找厅长，和我说是一样的，保证一字不落帮你把话带到。”
“程度，”赵东来盯着他，“还来几次才算够啊？”
程度一张嘴：“啊？”
“我说你要给我送几次恐吓才算够！”
“不能啊？”程度诚惶诚恐，“我有几个脑袋，还恐吓赵局？老领导，您这是搁哪儿受了气，跑来省厅开火哇？”
赵东来说：“程度，你少特么装。你这身警服咋穿回来的，穿得紧不紧绷，你心里明镜似的。直说了吧，我今儿来，不为找你们祁厅。山水庄园的王经理，你没给人忘了吧？就是花斑虎要射侯亮平那晚，让你铐起来跑了的小雷子。他有话给你，瞧瞧吧。”
赵东来按亮手机，给程度看了一段视频。程度的脸僵着，腿也僵着：“这，什么意思啊？”
赵东来把音量调大，重放一遍：“程主任明白人，王经理跟了高小琴这么些年，别的不说，这点程度还是有的。”他刻意把“程度”俩字咬重。程度挤出笑容：“赵局，您这，不地道吧？”
赵东来说：“你情我愿的事儿，怎么不地道了？”
程度明显口干，舌头发硬：“这就是个套儿，您觉得我会跳？”
赵东来说：“我觉得你不会。话我带到，走了，给祁厅长带好。”他大踏步走开。没必要逼程度太紧，这厮在赵家门下混迹多年，眼界不窄，定力也不差。不过，据王经理描述，第一次和程度见面，此人从头到脚藏不住的拘谨羞涩，像极了头一回关门教外语的庄园特聘讲师。王经理一眼看出程度有戏，不动声色地套了几下，程度晕乎乎地上了钩，还没多说几句，王经理已经一阵烟似的飘走，毛皮水一样地滑。程度的脑袋热了好几天，一天半夜热昏头让祁同伟逮了个正着。祁老厅告诉程度，王经理可是姓赵，赵东来的赵。程度深感惋惜，好好一个英年才俊，既然姓赵，咋不姓龙哥那个赵，和我穿一条裤子？他继续盯死王经理，眼神里除了原本就有的隐忍贪欲，还混入几分刽子手看刀下人犯的踌躇必得之意。王经理知道程度眼神不对，再去套他，只是一味闪躲，祁同伟赵瑞龙那俩混蛋又始终没有异动，高小琴对他也是一贯的好言好色，故而王经理虽然心里提防着，却没法确认身份是否已经暴露。直到赵东来为了保护侯亮平，重新起用了他。
“侯局长，为了你，我把卧底都暴露了。你说怎么赔吧。”赵东来从省厅出来，径直去了省检，这会儿吃着侯亮平的爱心午餐，伺机从侯亮平身上拔几根毛。
侯亮平把螃蟹掼上桌：“赵东来，我现在什么身份？停职反省。你倒好，不避嫌了，腆着肚子上门要饭，还找我索赔？这么大的脸，想不暴露都难！哎先别忙顶嘴，等我把话说完。你腐蚀干部，贿赂同志螃蟹和酒也就算了，螃蟹还买单数，咱俩大老爷们儿，怎么分啊？”
“不用分，都是你的，行了吧。”赵东来举手投降，“反正胡司令知道你是我的人了，自己人交流感情，碍着谁了？”
侯亮平给他一个围嘴擦手：“行行行，谈感情。不过东来啊，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来，是别有居心嘛？”
“天地良心，我赵东来对侯局，那可是百分百的革命同志纯真感情，不带一点私心。”赵东来眼巴巴看侯亮平把螃蟹卸了，铁钎子挑出蟹足，很快攒了一碟，连着蟹醋推到他面前，“怎么意思？老弟干啥自降身段，伺候起我了？”
侯亮平和颜悦色，举起酒杯：“敬卧底。”
赵东来与他交盏，一杯入腹，升起融融暖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