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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双书记]咱俩

高育良从秦城出来,发现李达康学会了养花。园子里一片苍翠,李达康出没其间,鹤发童颜。高育良倚着山楂树,或者是橘树,看李达康忙前忙后,颀长骨架经了年岁更显伶仃。高育良想,李达康是个有福气的,老来瘦不说,妻儿朋友也时常联络。李达康仿佛听见他的心声,一边给他的多肉施上赵东来送的咖啡渣,一边头也不抬对老高说:“王大路和欧阳结婚了,俩老头老太太,跟过家家似的。过家家,李佳佳,她咋不姓个王佳佳。”

高育良不想提给女儿起闺名这档子陈年荒唐事。李达康眯起眼睛:“你女儿叫芳芳,儿子呢?”也没什么好瞒的,高育良就告诉了他。李达康不掩钦羡:“你有儿子,祁同伟也有儿子,连赵瑞龙都有遗腹子,就我老光棍儿孤伶仃一个。”

高育良说:“养儿不防老。要修身怡情,不如伺候花草。”

李达康琢磨他的话:“有道理啊!老高,你进去这些年,出来是个哲人啦?”

“哪能呢,”高育良守株待不来兔,索性放下架子靠近李达康,山不来就穆罕默德,穆罕默德便去就山,“经验之谈而已。说得不好,没有推广价值。”

李达康见他过来,欢喜地搀着他的手,指给他植株新萌的芽。高育良推推老花镜的黑框:“这么小就长满刺,咄咄逼人,像你。”

李达康立刻把老同志“咄咄逼人”的评语应验:“怎么像我了?我长这样?嘿!你看这一团褶子,皱巴巴,爱扎人,像你噫!”他故意拉长“噫”的声响,一波三折,回环往复,听得老高心里一荡。如果再年轻个二十岁,他保管像那边朝天生长的野山椒一样挺拔向上,拉着李达康胡天胡地大干一场。岁月不饶人,他凑过去用白棱棱的胡茬蹭李达康的老脸:“别推三阻四丢皮球,一人投一票,就这么定了:这仙人掌像咱俩。”

他把“咱俩”说得很慢。李达康被他胡子扎得疼了,用枣木拐棍捣蜂窝似的直捅高育良肘子:“谁和你算‘咱俩’?老不知耻的,大牢里没少学习三俗材料嘛?”

高育良手臂有劲,随便他捅,骆驼总归比马大。他抱着李达康,像抱着四十年前的美国同窗:“好好,不‘咱俩’。老高是仙人掌,老李是小辣椒,品种不同,隔着千丈万仞的生殖隔离壁垒,我扎你一口,你辣我一嘴,谁也不饶谁。”

李达康很满意似的咂咂嘴:“什么小辣椒,那叫野山椒!没文化,还教授呢,我呸。”高育良这才发觉,他从前最讨厌李达康口无遮拦,一个人在铁窗里吃着牢饭回忆起来,却止不住地想念。

“你这张臭嘴啊!”他拿李达康毫无办法,怨两句总可以吧,“再说粗口,我就按头逼你把仙人掌吃喽!”

他话音未落李达康就把什么鬼东西塞他满口。高育良一个没收住,牙关一紧,野山椒的辛辣刺激着老人的神经。

“李达康你混蛋!”高育良抢过拐棍殴打老李屁股,“坏!坏!”他眼饧耳热,辣得呼哧直喘。李达康拼了老命躲高育良,一边躲一边往花园藤桌方向撤。高育良一路追击,涕泪俱下,这该死的老冤家,打死他!两人绕着藤桌玩起了鹰捉鸡的童年游戏。桌上棋台旁搁着李达康的保温水杯,高育良辣得发昏,想去抓又扑了个空。李达康先他一步截获个人所有物,老同志弹开杯盖,凶巴巴地怼给老高:“你喝!”

这是连环恶作剧的第二环吗?高育良顾不得那么多,首要是解决燃眉之急。他咕咚几口灌下,哦,是老李一早泡的薄荷茶。清冽,不甜,熨帖,抚慰他痛苦的心。

要说李达康是个邪门老道的政治家呢?先打他一巴,再给个甜头,什么高育良、矮育良统统纳入麾下。高育良不无心酸地擦了擦纵横的泪水,千头万绪到了嘴边汇成一句话:“李达康,你混蛋。”

这混蛋挺直了腰板,瘦骨伶仃地骄傲。高育良直想吟一句“杀人放火金腰带”,又想借刀杀人的伎俩自己干得还少了?于是悻悻闭了嘴,恨自己书生做久,除了几联打油诗,连句像样的粗话都念不利索。

李达康可摸不清他这乱麻似的心思。老李弓着腰,自下而上地瞅他,眼睫孩子一般地忽闪:“高育良,我混蛋,你软蛋,品种也差不太多。”

高育良想,那不管怎样,俩老头儿还是有生殖隔离啊。李达康眯眯笑着:“放心吧老高,伺候完花草,我就来伺候你啦!”他见高育良仍迟疑不动,便搀了他的手:“想什么呢高老头?你不说,我这笨伯可猜不透。”

高育良眼一闭心一横:“李达康,咱俩一起过吧。”

就听李达康笑得深沉:“你说你是不是个大傻子?咱俩早就过在一起啦!”


 

Fin.

 回礼!@一个台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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